第 58 章（加更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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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8 章（加更）
……
變天了。
不止是蒼穹, 這個大慶都變了。
喪鐘嗡鳴，響徹整個京都，延綿至其他的州府, 整個大慶似乎都沈寂在喪鐘的哀鳴中。
百姓第二日醒來, 長寧街已經飄散不少用雪白宣紙寫的宮變之事, 垂髻小二皆走街串巷地爭相告知。
寧王於昨日宮中謀反, 千裏知道顧侯爺及時趕到將太子救下，寧王從宮中廝殺出去逃至北邊。
宮變將平息, 聖人又在子時突然咽氣, 本該太子登基, 但遲遲無國璽印章的聖旨, 再加之國喪, 欽天監的國師占蔔暫無良辰吉日, 登基的時辰延後。
太子暫代理國事, 顧侯爺從旁協助。
從宮中出來時，顧蘊光已換了一襲衣袍，但身上仍舊有血腥味兒。
他坐在步攆中沈默闔眸, 周圍縈繞著不少的銅銹般刺鼻的血腥。
步攆行至侯府，他剛下轎便看見, 攬月樓的柔兒哭喪著一張臉出現。
“你不在裏面伺候夫人，在此處作何？”他負手朝著攬月樓走去。
柔兒見到一身煞氣的顧蘊光, 想起躺在攬月樓昏迷不醒的師知苧, 兩股戰戰，猛地跪在地上。
“侯爺，夫、夫人昨日不甚從閣樓摔了下來, 現在還在昏迷中。”
顧蘊光腳步一頓，來不及怒斥她, 擡腳便往攬月樓疾步行去。
趙鑿一聽師知苧從閣樓上摔了下來，心下一驚。
他記得在昆山的大夫說，三小姐的失憶是因腦部受傷，既然能因腦袋受傷失去以及，那這一摔，不知會不會將記憶給摔回來。
若是三小姐曉得自己被騙，恐怕……
這般想著，趙鑿也亦步亦趨地跟上去。
古色古香的房間中，擺放著不少精致的奇珍異寶，紅木黑漆的床榻上坐著穿著單薄青裳的女子。
她雙手環抱著膝蓋，額頭上纏繞著雪白的紗布，臉色透白如雪，烏黑的發散落至周圍，羸弱得好似輕輕一碰就要消散。
聽見門口傳來略顯雜亂的腳步聲，師知苧掀開眸轉頭，看著從外面闊步而來的青年。
他向來冷峻的臉上似帶著一絲蒼白，幾步行過來，單跪在榻上握住她的雙肩，冷眸上下覷著，似是在辨別什麽。
師知苧盯著眼前的人，像極最初相識不久的模樣。
那一瞬間，顧蘊光以為她全都記起來了，但她看自己的眼神又沒有任何恨意，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冷涼。
“你……”他開口時才發現自己嗓音在顫抖。
她只沈默地看著，他卻突然有些不敢問。
空氣中似是凝結了。
師知苧看了他良久，動了動唇：“夫君……”
霎時，高懸的一顆心落了下來。
顧蘊光將她一把拉在懷中，下巴抵在她的肩上，手還在顫抖，“怎麽滾下了臺階？”
懷中的人沈默了頃刻，道：“做了個噩夢，想出來尋你，結果太匆忙了，不小心踩空了，額上沒有傷，只是擦破了皮。”
聽她這般說，顧蘊光屈指擡起她蒼白的小臉，目光巡脧地問：“還疼嗎？”
師知苧搖搖頭，伸手抱住他的腰，臉埋在他的懷中，聲音輕輕的：“不算疼，就是頭暈，想睡一會兒。”
“那我陪你睡一會兒？”他低眸，手指勾卷系在後面的白綢，聲線輕柔。
師知苧拒絕：“不用，你身上有血味兒，我不喜歡。”
語氣中帶著少有的軟，像是在撒嬌。
他眸中破冰成霜，泛起絲絲漣漪的輕笑，“好，那我等下梳洗後再來尋你，你先歇著。”
是還想要拒絕，又聽見他低下頭，抵在她的肩上，困倦地道：“我昨夜都沒有睡。”
她頓了頓，“好……”
顧蘊光將人放在榻上，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，黑眸中全是她：“你先睡，一會兒我便來。”
師知苧閉上眼沒有看他，似疲倦地點著頭。
待聽見關門的聲音後，榻上的女人緩緩睜開眼，忍著翻騰的情緒，盯著那扇闔上的門。
師知苧死死地盯著許久，壓抑住急促的呼吸，垂下眼瞼眸中的情緒被遮住，心中覺得荒唐又可笑。
她竟然認他做摯愛的夫君。
頃刻，顧蘊光回來看見面對著裏面，把被子都裹在身上的女人，沈默地站了一會，然後跨步上榻，就著被子將她抱在懷中。
榻上兩人看似親密相擁，卻是同床異夢。
皇城中的天變了。
聖人下葬已過去了一月有餘，太子遲遲無法上位，對外道是還未曾印章，實際但凡有點眼力的都知道，是被顧蘊光把握在手中。
沒有他發話，欽天監的人便遲遲沒有好時辰，世人都說顧蘊光要奪這天下，所以才會在京都將太子掌握在手中。
此時的皇宮中太子更是發了好大的怒氣。
太子將寢殿所有的東西都扔在地上，俊臉滿是猙獰，對著身邊的人笑道：“你看看，這整個大慶現在是孤的天下，還是他顧蘊光的天下，他不松口一句，孤便沒有辦法登基，這是好等他顧蘊光修養好後方便謀朝篡位嗎？”
太子滿臉的怒氣，身邊的宮人一個個都垂著頭不敢說話，直等到他扔東西扔累了，才上前收拾。
太子大剌剌地坐在臺階上，呼哧地喘著氣，眼神陰鷙地望著外面，心中t早已經後悔當時將兵權交給顧蘊光。
他不由得想起當時先帝咽氣時說的話，顧蘊光留不得，如今看來何止是留不得，簡直就該千刀萬剮。
“來人！”
宮人以頭搶地，跪在太子腳邊等候吩咐。
太子卷起手袖，冷聲地道：“宣太子妃前來。”
“是。”
很快太子妃從外面行來。
太子妃看著滿地狼藉，眉微顰，越過這些砸碎的東西走到太子的面前：“殿下何至發如此大的氣？”
此刻的太子半分沒有之前的怒意，和顏悅色地上前牽著太子妃：“阿婉。”
太子已經許久未曾這般喚過她的閨名了。
太子妃神情有瞬間怔楞，還沒有回過神便被太子拉著坐在一旁的書案前，像極了當時剛嫁給他時那樣溫情。
但太子妃卻早就對太子失望至極，心中微弱的漣漪轉瞬即逝。
“殿下？”太子妃冷靜地望著他，暗忖太子這是要作何。
太子似笑非笑地乜著太子妃，擡手撫摸她微微隆起的肚子：“現在可還難受？”
太子妃搖搖頭道：“現已經好多了，最初那些日子吐得厲害。”
“那便好，那便好。”太子低頭呢喃好幾句，腔調低迷，與往日不聞不問的態度大相徑庭。
太子妃隱約察覺他似乎有些不對，但又說不出什麽地方不對。
太子接著道：“阿婉在宮中想必無聊罷，孤宣顧卿府中的那師三娘子進宮陪你可以嗎？都是當娘的人，你初為人母想必甚多事情都不知，孤讓她來……”
“啪——”
大殿中響起清脆的巴掌聲。
太子妃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太子，氣得手在發抖：“你是不是瘋了！”
她萬萬沒有想到，太子竟然瘋病至此，連下臣帳中人都覬覦！
被打得臉偏至一旁的太子臉上的表情霎時沈下，攥著太子妃的手，猛地掐著她的脖頸，神情瘋魔地將她按在書案上。
“阿婉，不是孤瘋了，是你瘋了，是顧蘊光瘋了，是父皇，是秦照，是你們所有都瘋了，將孤當做傻子，當做牽線的木偶，由著你們想牽去什麽地方便牽去什麽地方，孤想去死，你們非得要孤活著，現在卻說孤瘋了，哈，可笑！”
被太子掐著的太子妃美艷的面上泛著潮紅，，用力掙紮企圖掙開。
可太子的滿臉癡狂的恍惚陷入了癲狂中，對她的掙紮充耳不聞。
他將手底下的太子妃當做那些人惡狠狠地掐著，要將那些人都弄死。
他恨死了這些人。
自幼時開始，他喜歡什麽，都要讓他親眼看著消失，喜歡黃鸝，看著黃鸝死，後來喜歡安悅，那些人便將安悅嫁給謝岐宴，他喜歡沈長生，那些人又要殺了她。
他是人，不想當君，這人推著他往上去，如今喜歡權勢，卻又要看著被旁人奪走。
“你們才是瘋子，你們都該死……”
漸漸的，掌心下的人松開手，無力地垂拉在一旁，呼吸已經停止。
太子還沒有停，死死地勒住，嘴角的笑意擴張出詭異的弧度。
過了許久後，他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，看著手底下已經失去呼吸的太子妃，神色怔楞了許久。
“阿婉…”太子僵著手松開，捧起她的臉，似笑非哭地低頭以額相抵。
“阿婉，孤給你和孩子報仇。”
“孤將他們都殺了……”
……
最近幾日顧蘊光發現師知苧與往日有些不同。
以往夜裏她總會等著他回來，兩人還能坐在一起溫情地講話，可現在他每次回來，她都已經一臉疲倦的將被子全裹在身上睡了。
不僅如此，以前總守在孩子的身邊的她，現在好像不再愛去看孩子，將孩子丟給照顧的婆子，或者是柔兒。
一切都不同，但她看他的眼神又沒有什麽不同。
他沒有問，當做沒有發現她的異常。
太子妃突然病在宮中，太子任性不上朝，朝中事宜皆是顧蘊光代為處理。
自從聖人駕崩後，他便一直處在繁忙中，今日才終於得空一日。
他清晨睜開眼，手下意識的往身邊一撈。
空蕩蕩的，什麽也沒有！
顧蘊光猛的醒神，來不及穿衣便赤腳下榻往外面跑去。
待到走到外間，看見一身素雪的女子坐在雪白的毛毯上，正溫和地低頭拍著沈睡中的孩子，渾身都似散發著柔意。
看見她的那一霎，狂跳雜亂的心回歸原地。
她沈寂在溫柔中，沒有註意到身後的人。
顧蘊光沒有出聲打擾，輕輕靠在門罩上，目光平靜地凝望她。
孩子很乖，生得漂亮。
師知苧失神地看著，放在胸膛輕拍的手，忽然往上移了一寸。
靠近脖頸。
只要她捂住孩子的口鼻，或者掐住這脆弱的脖頸，他就能悄無聲息地死去。
念頭一起，她的表情頓住，目光落在已經靠近孩子脖子的手。
那雙手白凈纖細，精致得連染著淡色丹蔻的指甲，都修剪得整齊圓潤。
現在卻想要將無辜的孩子殺死？
她的呼吸突然變快，猛地將手收回來，神色惶恐地往後退。
撞進熟悉的懷中，她如同受到驚嚇般轉頭，眸中全是慌張，清晰地倒影著男人俊美的臉。
“啊——”
她突然叫出聲。
顧蘊光臉色沈沈的將她從地上抱起來。
師知苧四肢瘋狂掙紮，想要將從他的懷中出去。
“師知苧！”他腳步停下，低眸看著懷中的人，胸腔呼吸的起伏微大。
師知苧停下了掙紮，靜靜的和他對視。
他喉嚨幹啞，問道：“你……是不是想起了？”
師知苧顫了顫眼睫，似還在受驚中沒有反應過神來，沒有回答他的話。
顧蘊光看著她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，捏住她肩膀的指尖泛白，心在不停地下墜。
過了許久，她伸出手，如往常一樣柔順的環抱住他，聲音輕輕的：“夫君……”
無辜又溫柔的語氣，似根本不知他為何會這樣問。
顧蘊光眸中的寒冰破碎回暖，將她兜緊在懷中，拾步往裏而去。
他將她放在榻上，垂眸凝視她：“說說，你方才是怎麽了？”
師知苧側身，搖搖頭：“做噩夢了。”
顧蘊光微擡眼睫，漫不經心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：“做什麽噩夢了？”
她沒有說話。
隔許久後才輕輕地道：“夢見孩子是別人的，夫君也不是我的，他想殺我，我想跑卻還是落在了他的手中，騙我……”
拍在肩上的手停了一瞬，繼而繼續地拍著。
他道：“你剛入京不久，許是還不適應，多想了。”
師知苧的聲音有些悶，“可是，我不是自幼就生在京都嗎？為何會不適應？”
“嗯。”顧蘊光輕點頭，澤善從流道：“那就是之前不小心摔下閣樓，記憶又錯亂了。”
說罷，他低下頭在她的眼睫上落下輕輕的吻，語氣柔下：“別多想了，夢是夢，不會成真的，夫君是你的，還是也是你的。”
“是嗎？”師知苧神情渙散，輕輕地呢喃。
“嗯。”
她沒再過多糾結，伸手攥住他的衣擺，小弧度地搖了搖：“我想出府可以嗎？”
從回京之後，她都沒有出過侯府，在昆山也從未單獨出府過，每次都需得他陪在身邊。
在昆山還能解釋為安危著想，可京都並不會發生這般事。
聽她說要出府，顧蘊光下意識便要拒絕，但看著眼前女人渴求的目光，咽下即將要脫口而出的拒絕。
“等我忙完這段時間，陪你一起去。”
“好。”師知苧點點頭，然後閉上眼，心卻沈下了。
他還是不讓她一人，像是要將她全部都囚在掌中。
顧蘊光今日無事，本是想與她一起休息，但見她霸占著床榻不讓位置，便坐在腳榻上垂眸卷著她的發，看她睡。
師知苧睡到下午，醒來後又是一身的冷汗。
身邊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。
她坐在榻上一會兒，然後起身想將身上的汗漬洗了。
府上有湯池院，她沒有帶人，獨自去了湯池。
她靠在池壁邊沿，熱汽上升，眉眼氤氳一股濕意。
不一會兒身後傳來腳步，站在上方看著她。
她知道是誰，沒有回頭。
身後響起革帶解開的碰撞的聲音，有人入了水。
滾燙的身軀貼來，耳垂被含在口中輕輕地嚙齒，身後的男人呼吸沈重又壓抑。
他將人抱緊，輕聲問：“怎麽一覺起來跑到這裏來了，我險些尋不到你。”
師知苧趴在池壁上被蹭得面色紅潤，半掀開眸t，沒有回頭，輕喘道：“我又不會跑，為何總是將我看得這般緊？”
身後的男人不說話，扶著她慢慢地進去。
自從她從閣樓摔下去後，就沒有進去過。
久違的溫璧包裹，讓他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，呼吸沈悶又炙.熱。
奮起地濺起池中水，他勉強解渴，吻著她雪白的後頸，回她：“沒有看緊你，只是時刻想看你而已。”
他從未說過這般類似情話的話。
師知苧迷離的表情微怔，眼睫輕眨，水霧散去，剛想說說些什麽，那股酥酥麻麻的快意迅速地流轉在每一處。
婉轉的輕吟從緊咬的唇齒溢出，她反應過來，又克制地將下唇咬住。
他見她隱忍的表情，下顎擱在她的肩上，側首詢問著：“難受嗎？”
這感覺倒還真難說。
她咬著下唇不敢開口，手撐在池壁邊沿，皓腕都在顫抖。
顧蘊光掠過她的唇，含住那如水滴般小巧可人的耳垂，強勢地環抱住她的輕顫的身軀，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，道：“忍不住就要叫出來，別咬住下唇。”
說完她便失聲輕吟出聲，然後又被鉗住下顎微扭過臉，柔軟的唇霎時被堵住。
偌大的湯池中水狂亂的飛濺，女人無助地嗚咽，不間斷的響起癡迷交吻的漬聲。
他在此時上從來都不知休，也不知何為溫柔，與那冷淡禁慾的外表截然不同。
從湯池中糾纏至擺放在外面的美人榻上，他近乎發狂的索取。
最後師知苧連手指擡起的力氣都沒有，無力地癱軟在他的懷中，感受著熱湧一路燙至心口。
驟雨除歇息，他又恢覆往常的冷淡，很難想象方才瘋狂癡纏的人，是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。
冷峻的青年隨意披上一件寬大的額雪袍，冷清散去，濕潤的發散落在臉上，深邃俊美的臉添了幾分柔感。
他跪坐在地上，垂著的眼睫偶爾輕顫，骨節分明的手指探按，溚溚渧地勾住。
“下次別弄在裏面了。”女子芙蓉香腮還泛著紅，帶怒的眼眸似是嬌嗔，滿臉都是對他行為的不滿。
他看了她一眼，忍不住又低頭想要去吻她，“別擔心，以後我只有你和沈商。”
他早就在昆山的時候便吃過藥了，不想讓她再經歷那些痛楚，孩子只有一個就夠了。
哪怕這個孩子時運不好，沒有了，也沒有關系。
師知苧偏頭躲開他的吻，手指抵在他的唇上，抿唇又道：“我累了。”
顧蘊光垂下頭，鼻尖蹭在她的手指，“嗯。”
扯過一旁的衣袍將她裹住，又仔細的將她的衣襟和頭發都整理一遍，俄而抱著疲軟無力的她往外走去。
大廳中的膳食早已經擺放好，丫鬟婆子都立在一旁垂首等候吩咐。
顧蘊光進去後沒有放下她，抱著一起坐在椅子上。
師知苧想要從他身上下去，但被橫甸在腰上的手用力按下。
他乜斜她一眼，語氣平靜：“還有力氣嗎？”
師知苧聽出他話中晦澀的意思，沒再掙紮，神情懨懨靠過去。
顧蘊光眼神微軟，執起面前的玉箸，夾了一塊她平素喜歡吃的東西，放在她的唇邊。
她張口吃下，心中極其不適。
自從了那噩夢後，她對他親昵纏綿的行為，越發難以忍受。
廳中無人說話，玉碰瓷碗，音如雨砸石。
師知苧吃下幾口便搖頭：“吃不下了。”
他沒再餵了，就著玉箸夾菜吃。
他吃東西時看似慢條斯理，實則很快，一會兒便吃完她剩下的飯菜。
師知苧看著他放下玉箸，執著一盅清茶漱口，然後用素凈的帕子擦拭唇角，斯文矜貴的世家公子氣質似是刻在骨子裏。
“我幾日不曾看著你，不僅吃得少了，身上的肉也沒了。”他蹙眉，忽然把捏著她身上的軟骨。
“你松開。”師知苧剛褪去紅潮的臉再次浮上來，想要呵斥他過分的行為。
但想起這是在大廳中，周圍都是人，她就咽下話，眼中浮起破碎的霧汽，抓住他作亂的手從衣襟中扯出去。
將扯出去，門外趙鑿便領著宮中的宦官進來。
顧蘊光抱著懷中的師知苧，神情冷淡地看向對面的宦官。
宦官是奉著聖旨進來的，本是要宣旨意，提醒顧侯爺迎接，但對視上青年似含著不滿的眼，後脊倏的冒出寒氣。
以為他是不願跪下迎旨，宦官也不敢再提醒，眼觀鼻的當他這副懶散的姿態無錯，展開聖旨將裏面的話都念完。
“顧侯爺請接旨。”
一旁的趙鑿代為接過來。
師知苧疑惑地轉頭，看著那宦官。
她好像從未與太子妃有過什麽接觸，況且聽說太子妃最近病得甚重，連殿門都出不去，太子也不上朝了整日陪著太子妃。
怎麽會忽然宣她進宮？
宦官臉上帶著得體的笑：“回夫人，娘娘來時與奴道，想著您將小公子養得粉雕玉琢，心中很欽羨，所以特地前來請您。”
“想去嗎？”顧蘊光低頭看著她的問道。
師知苧神情略微猶豫，俄而點點頭道：“太子妃請還是去一趟，我整日待在府上實在無趣。”
顧蘊光頷首同意：“那一會兒我讓人陪你進去，阿姐脾性雖看著暴躁，但實際卻是溫和的人，從不會為難人，你對她隨意些也無礙，不必緊張。”
“好。”
寬慰完師知苧，他對著宦官道：“你且告知太子妃明日便來。”
宦官授意的是今日就將師知苧帶去宮中，聽了這樣的話下意識想開口，但話到了嘴邊霎時就咽下去了。
顧侯爺實在是得罪不起。
想起前一個違抗顧蘊光的那個人，宦官臉上堆起笑，點頭哈腰的離去。
待人走後，師知苧不想黏糊地坐在他的身上，從他身上下來時腿都還有些軟，但動作慢吞吞的看不出什麽來。
顧蘊光起身，亦步亦趨地跟上師知苧的腳步。
今日胡鬧了一通，師知苧下午便在杏花林中趁著日頭漸好，捧著詩集看。
顧蘊光則也命人將朝中卷宗搬至她的身邊，兩人安靜地坐在一處各看各的，難得的祥和融洽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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變天了。
不止是蒼穹, 這個大慶都變了。
喪鐘嗡鳴，響徹整個京都，延綿至其他的州府, 整個大慶似乎都沈寂在喪鐘的哀鳴中。
百姓第二日醒來, 長寧街已經飄散不少用雪白宣紙寫的宮變之事, 垂髻小二皆走街串巷地爭相告知。
寧王於昨日宮中謀反, 千裏知道顧侯爺及時趕到將太子救下，寧王從宮中廝殺出去逃至北邊。
宮變將平息, 聖人又在子時突然咽氣, 本該太子登基, 但遲遲無國璽印章的聖旨, 再加之國喪, 欽天監的國師占蔔暫無良辰吉日, 登基的時辰延後。
太子暫代理國事, 顧侯爺從旁協助。
從宮中出來時，顧蘊光已換了一襲衣袍，但身上仍舊有血腥味兒。
他坐在步攆中沈默闔眸, 周圍縈繞著不少的銅銹般刺鼻的血腥。
步攆行至侯府，他剛下轎便看見, 攬月樓的柔兒哭喪著一張臉出現。
“你不在裏面伺候夫人，在此處作何？”他負手朝著攬月樓走去。
柔兒見到一身煞氣的顧蘊光, 想起躺在攬月樓昏迷不醒的師知苧, 兩股戰戰，猛地跪在地上。
“侯爺，夫、夫人昨日不甚從閣樓摔了下來, 現在還在昏迷中。”
顧蘊光腳步一頓，來不及怒斥她, 擡腳便往攬月樓疾步行去。
趙鑿一聽師知苧從閣樓上摔了下來，心下一驚。
他記得在昆山的大夫說，三小姐的失憶是因腦部受傷，既然能因腦袋受傷失去以及，那這一摔，不知會不會將記憶給摔回來。
若是三小姐曉得自己被騙，恐怕……
這般想著，趙鑿也亦步亦趨地跟上去。
古色古香的房間中，擺放著不少精致的奇珍異寶，紅木黑漆的床榻上坐著穿著單薄青裳的女子。
她雙手環抱著膝蓋，額頭上纏繞著雪白的紗布，臉色透白如雪，烏黑的發散落至周圍，羸弱得好似輕輕一碰就要消散。
聽見門口傳來略顯雜亂的腳步聲，師知苧掀開眸轉頭，看著從外面闊步而來的青年。
他向來冷峻的臉上似帶著一絲蒼白，幾步行過來，單跪在榻上握住她的雙肩，冷眸上下覷著，似是在辨別什麽。
師知苧盯著眼前的人，像極最初相識不久的模樣。
那一瞬間，顧蘊光以為她全都記起來了，但她看自己的眼神又沒有任何恨意，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冷涼。
“你……”他開口時才發現自己嗓音在顫抖。
她只沈默地看著，他卻突然有些不敢問。
空氣中似是凝結了。
師知苧看了他良久，動了動唇：“夫君……”
霎時，高懸的一顆心落了下來。
顧蘊光將她一把拉在懷中，下巴抵在她的肩上，手還在顫抖，“怎麽滾下了臺階？”
懷中的人沈默了頃刻，道：“做了個噩夢，想出來尋你，結果太匆忙了，不小心踩空了，額上沒有傷，只是擦破了皮。”
聽她這般說，顧蘊光屈指擡起她蒼白的小臉，目光巡脧地問：“還疼嗎？”
師知苧搖搖頭，伸手抱住他的腰，臉埋在他的懷中，聲音輕輕的：“不算疼，就是頭暈，想睡一會兒。”
“那我陪你睡一會兒？”他低眸，手指勾卷系在後面的白綢，聲線輕柔。
師知苧拒絕：“不用，你身上有血味兒，我不喜歡。”
語氣中帶著少有的軟，像是在撒嬌。
他眸中破冰成霜，泛起絲絲漣漪的輕笑，“好，那我等下梳洗後再來尋你，你先歇著。”
是還想要拒絕，又聽見他低下頭，抵在她的肩上，困倦地道：“我昨夜都沒有睡。”
她頓了頓，“好……”
顧蘊光將人放在榻上，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，黑眸中全是她：“你先睡，一會兒我便來。”
師知苧閉上眼沒有看他，似疲倦地點著頭。
待聽見關門的聲音後，榻上的女人緩緩睜開眼，忍著翻騰的情緒，盯著那扇闔上的門。
師知苧死死地盯著許久，壓抑住急促的呼吸，垂下眼瞼眸中的情緒被遮住，心中覺得荒唐又可笑。
她竟然認他做摯愛的夫君。
頃刻，顧蘊光回來看見面對著裏面，把被子都裹在身上的女人，沈默地站了一會，然後跨步上榻，就著被子將她抱在懷中。
榻上兩人看似親密相擁，卻是同床異夢。
皇城中的天變了。
聖人下葬已過去了一月有餘，太子遲遲無法上位，對外道是還未曾印章，實際但凡有點眼力的都知道，是被顧蘊光把握在手中。
沒有他發話，欽天監的人便遲遲沒有好時辰，世人都說顧蘊光要奪這天下，所以才會在京都將太子掌握在手中。
此時的皇宮中太子更是發了好大的怒氣。
太子將寢殿所有的東西都扔在地上，俊臉滿是猙獰，對著身邊的人笑道：“你看看，這整個大慶現在是孤的天下，還是他顧蘊光的天下，他不松口一句，孤便沒有辦法登基，這是好等他顧蘊光修養好後方便謀朝篡位嗎？”
太子滿臉的怒氣，身邊的宮人一個個都垂著頭不敢說話，直等到他扔東西扔累了，才上前收拾。
太子大剌剌地坐在臺階上，呼哧地喘著氣，眼神陰鷙地望著外面，心中t早已經後悔當時將兵權交給顧蘊光。
他不由得想起當時先帝咽氣時說的話，顧蘊光留不得，如今看來何止是留不得，簡直就該千刀萬剮。
“來人！”
宮人以頭搶地，跪在太子腳邊等候吩咐。
太子卷起手袖，冷聲地道：“宣太子妃前來。”
“是。”
很快太子妃從外面行來。
太子妃看著滿地狼藉，眉微顰，越過這些砸碎的東西走到太子的面前：“殿下何至發如此大的氣？”
此刻的太子半分沒有之前的怒意，和顏悅色地上前牽著太子妃：“阿婉。”
太子已經許久未曾這般喚過她的閨名了。
太子妃神情有瞬間怔楞，還沒有回過神便被太子拉著坐在一旁的書案前，像極了當時剛嫁給他時那樣溫情。
但太子妃卻早就對太子失望至極，心中微弱的漣漪轉瞬即逝。
“殿下？”太子妃冷靜地望著他，暗忖太子這是要作何。
太子似笑非笑地乜著太子妃，擡手撫摸她微微隆起的肚子：“現在可還難受？”
太子妃搖搖頭道：“現已經好多了，最初那些日子吐得厲害。”
“那便好，那便好。”太子低頭呢喃好幾句，腔調低迷，與往日不聞不問的態度大相徑庭。
太子妃隱約察覺他似乎有些不對，但又說不出什麽地方不對。
太子接著道：“阿婉在宮中想必無聊罷，孤宣顧卿府中的那師三娘子進宮陪你可以嗎？都是當娘的人，你初為人母想必甚多事情都不知，孤讓她來……”
“啪——”
大殿中響起清脆的巴掌聲。
太子妃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太子，氣得手在發抖：“你是不是瘋了！”
她萬萬沒有想到，太子竟然瘋病至此，連下臣帳中人都覬覦！
被打得臉偏至一旁的太子臉上的表情霎時沈下，攥著太子妃的手，猛地掐著她的脖頸，神情瘋魔地將她按在書案上。
“阿婉，不是孤瘋了，是你瘋了，是顧蘊光瘋了，是父皇，是秦照，是你們所有都瘋了，將孤當做傻子，當做牽線的木偶，由著你們想牽去什麽地方便牽去什麽地方，孤想去死，你們非得要孤活著，現在卻說孤瘋了，哈，可笑！”
被太子掐著的太子妃美艷的面上泛著潮紅，，用力掙紮企圖掙開。
可太子的滿臉癡狂的恍惚陷入了癲狂中，對她的掙紮充耳不聞。
他將手底下的太子妃當做那些人惡狠狠地掐著，要將那些人都弄死。
他恨死了這些人。
自幼時開始，他喜歡什麽，都要讓他親眼看著消失，喜歡黃鸝，看著黃鸝死，後來喜歡安悅，那些人便將安悅嫁給謝岐宴，他喜歡沈長生，那些人又要殺了她。
他是人，不想當君，這人推著他往上去，如今喜歡權勢，卻又要看著被旁人奪走。
“你們才是瘋子，你們都該死……”
漸漸的，掌心下的人松開手，無力地垂拉在一旁，呼吸已經停止。
太子還沒有停，死死地勒住，嘴角的笑意擴張出詭異的弧度。
過了許久後，他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，看著手底下已經失去呼吸的太子妃，神色怔楞了許久。
“阿婉…”太子僵著手松開，捧起她的臉，似笑非哭地低頭以額相抵。
“阿婉，孤給你和孩子報仇。”
“孤將他們都殺了……”
……
最近幾日顧蘊光發現師知苧與往日有些不同。
以往夜裏她總會等著他回來，兩人還能坐在一起溫情地講話，可現在他每次回來，她都已經一臉疲倦的將被子全裹在身上睡了。
不僅如此，以前總守在孩子的身邊的她，現在好像不再愛去看孩子，將孩子丟給照顧的婆子，或者是柔兒。
一切都不同，但她看他的眼神又沒有什麽不同。
他沒有問，當做沒有發現她的異常。
太子妃突然病在宮中，太子任性不上朝，朝中事宜皆是顧蘊光代為處理。
自從聖人駕崩後，他便一直處在繁忙中，今日才終於得空一日。
他清晨睜開眼，手下意識的往身邊一撈。
空蕩蕩的，什麽也沒有！
顧蘊光猛的醒神，來不及穿衣便赤腳下榻往外面跑去。
待到走到外間，看見一身素雪的女子坐在雪白的毛毯上，正溫和地低頭拍著沈睡中的孩子，渾身都似散發著柔意。
看見她的那一霎，狂跳雜亂的心回歸原地。
她沈寂在溫柔中，沒有註意到身後的人。
顧蘊光沒有出聲打擾，輕輕靠在門罩上，目光平靜地凝望她。
孩子很乖，生得漂亮。
師知苧失神地看著，放在胸膛輕拍的手，忽然往上移了一寸。
靠近脖頸。
只要她捂住孩子的口鼻，或者掐住這脆弱的脖頸，他就能悄無聲息地死去。
念頭一起，她的表情頓住，目光落在已經靠近孩子脖子的手。
那雙手白凈纖細，精致得連染著淡色丹蔻的指甲，都修剪得整齊圓潤。
現在卻想要將無辜的孩子殺死？
她的呼吸突然變快，猛地將手收回來，神色惶恐地往後退。
撞進熟悉的懷中，她如同受到驚嚇般轉頭，眸中全是慌張，清晰地倒影著男人俊美的臉。
“啊——”
她突然叫出聲。
顧蘊光臉色沈沈的將她從地上抱起來。
師知苧四肢瘋狂掙紮，想要將從他的懷中出去。
“師知苧！”他腳步停下，低眸看著懷中的人，胸腔呼吸的起伏微大。
師知苧停下了掙紮，靜靜的和他對視。
他喉嚨幹啞，問道：“你……是不是想起了？”
師知苧顫了顫眼睫，似還在受驚中沒有反應過神來，沒有回答他的話。
顧蘊光看著她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，捏住她肩膀的指尖泛白，心在不停地下墜。
過了許久，她伸出手，如往常一樣柔順的環抱住他，聲音輕輕的：“夫君……”
無辜又溫柔的語氣，似根本不知他為何會這樣問。
顧蘊光眸中的寒冰破碎回暖，將她兜緊在懷中，拾步往裏而去。
他將她放在榻上，垂眸凝視她：“說說，你方才是怎麽了？”
師知苧側身，搖搖頭：“做噩夢了。”
顧蘊光微擡眼睫，漫不經心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：“做什麽噩夢了？”
她沒有說話。
隔許久後才輕輕地道：“夢見孩子是別人的，夫君也不是我的，他想殺我，我想跑卻還是落在了他的手中，騙我……”
拍在肩上的手停了一瞬，繼而繼續地拍著。
他道：“你剛入京不久，許是還不適應，多想了。”
師知苧的聲音有些悶，“可是，我不是自幼就生在京都嗎？為何會不適應？”
“嗯。”顧蘊光輕點頭，澤善從流道：“那就是之前不小心摔下閣樓，記憶又錯亂了。”
說罷，他低下頭在她的眼睫上落下輕輕的吻，語氣柔下：“別多想了，夢是夢，不會成真的，夫君是你的，還是也是你的。”
“是嗎？”師知苧神情渙散，輕輕地呢喃。
“嗯。”
她沒再過多糾結，伸手攥住他的衣擺，小弧度地搖了搖：“我想出府可以嗎？”
從回京之後，她都沒有出過侯府，在昆山也從未單獨出府過，每次都需得他陪在身邊。
在昆山還能解釋為安危著想，可京都並不會發生這般事。
聽她說要出府，顧蘊光下意識便要拒絕，但看著眼前女人渴求的目光，咽下即將要脫口而出的拒絕。
“等我忙完這段時間，陪你一起去。”
“好。”師知苧點點頭，然後閉上眼，心卻沈下了。
他還是不讓她一人，像是要將她全部都囚在掌中。
顧蘊光今日無事，本是想與她一起休息，但見她霸占著床榻不讓位置，便坐在腳榻上垂眸卷著她的發，看她睡。
師知苧睡到下午，醒來後又是一身的冷汗。
身邊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。
她坐在榻上一會兒，然後起身想將身上的汗漬洗了。
府上有湯池院，她沒有帶人，獨自去了湯池。
她靠在池壁邊沿，熱汽上升，眉眼氤氳一股濕意。
不一會兒身後傳來腳步，站在上方看著她。
她知道是誰，沒有回頭。
身後響起革帶解開的碰撞的聲音，有人入了水。
滾燙的身軀貼來，耳垂被含在口中輕輕地嚙齒，身後的男人呼吸沈重又壓抑。
他將人抱緊，輕聲問：“怎麽一覺起來跑到這裏來了，我險些尋不到你。”
師知苧趴在池壁上被蹭得面色紅潤，半掀開眸t，沒有回頭，輕喘道：“我又不會跑，為何總是將我看得這般緊？”
身後的男人不說話，扶著她慢慢地進去。
自從她從閣樓摔下去後，就沒有進去過。
久違的溫璧包裹，讓他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，呼吸沈悶又炙.熱。
奮起地濺起池中水，他勉強解渴，吻著她雪白的後頸，回她：“沒有看緊你，只是時刻想看你而已。”
他從未說過這般類似情話的話。
師知苧迷離的表情微怔，眼睫輕眨，水霧散去，剛想說說些什麽，那股酥酥麻麻的快意迅速地流轉在每一處。
婉轉的輕吟從緊咬的唇齒溢出，她反應過來，又克制地將下唇咬住。
他見她隱忍的表情，下顎擱在她的肩上，側首詢問著：“難受嗎？”
這感覺倒還真難說。
她咬著下唇不敢開口，手撐在池壁邊沿，皓腕都在顫抖。
顧蘊光掠過她的唇，含住那如水滴般小巧可人的耳垂，強勢地環抱住她的輕顫的身軀，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，道：“忍不住就要叫出來，別咬住下唇。”
說完她便失聲輕吟出聲，然後又被鉗住下顎微扭過臉，柔軟的唇霎時被堵住。
偌大的湯池中水狂亂的飛濺，女人無助地嗚咽，不間斷的響起癡迷交吻的漬聲。
他在此時上從來都不知休，也不知何為溫柔，與那冷淡禁慾的外表截然不同。
從湯池中糾纏至擺放在外面的美人榻上，他近乎發狂的索取。
最後師知苧連手指擡起的力氣都沒有，無力地癱軟在他的懷中，感受著熱湧一路燙至心口。
驟雨除歇息，他又恢覆往常的冷淡，很難想象方才瘋狂癡纏的人，是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。
冷峻的青年隨意披上一件寬大的額雪袍，冷清散去，濕潤的發散落在臉上，深邃俊美的臉添了幾分柔感。
他跪坐在地上，垂著的眼睫偶爾輕顫，骨節分明的手指探按，溚溚渧地勾住。
“下次別弄在裏面了。”女子芙蓉香腮還泛著紅，帶怒的眼眸似是嬌嗔，滿臉都是對他行為的不滿。
他看了她一眼，忍不住又低頭想要去吻她，“別擔心，以後我只有你和沈商。”
他早就在昆山的時候便吃過藥了，不想讓她再經歷那些痛楚，孩子只有一個就夠了。
哪怕這個孩子時運不好，沒有了，也沒有關系。
師知苧偏頭躲開他的吻，手指抵在他的唇上，抿唇又道：“我累了。”
顧蘊光垂下頭，鼻尖蹭在她的手指，“嗯。”
扯過一旁的衣袍將她裹住，又仔細的將她的衣襟和頭發都整理一遍，俄而抱著疲軟無力的她往外走去。
大廳中的膳食早已經擺放好，丫鬟婆子都立在一旁垂首等候吩咐。
顧蘊光進去後沒有放下她，抱著一起坐在椅子上。
師知苧想要從他身上下去，但被橫甸在腰上的手用力按下。
他乜斜她一眼，語氣平靜：“還有力氣嗎？”
師知苧聽出他話中晦澀的意思，沒再掙紮，神情懨懨靠過去。
顧蘊光眼神微軟，執起面前的玉箸，夾了一塊她平素喜歡吃的東西，放在她的唇邊。
她張口吃下，心中極其不適。
自從了那噩夢後，她對他親昵纏綿的行為，越發難以忍受。
廳中無人說話，玉碰瓷碗，音如雨砸石。
師知苧吃下幾口便搖頭：“吃不下了。”
他沒再餵了，就著玉箸夾菜吃。
他吃東西時看似慢條斯理，實則很快，一會兒便吃完她剩下的飯菜。
師知苧看著他放下玉箸，執著一盅清茶漱口，然後用素凈的帕子擦拭唇角，斯文矜貴的世家公子氣質似是刻在骨子裏。
“我幾日不曾看著你，不僅吃得少了，身上的肉也沒了。”他蹙眉，忽然把捏著她身上的軟骨。
“你松開。”師知苧剛褪去紅潮的臉再次浮上來，想要呵斥他過分的行為。
但想起這是在大廳中，周圍都是人，她就咽下話，眼中浮起破碎的霧汽，抓住他作亂的手從衣襟中扯出去。
將扯出去，門外趙鑿便領著宮中的宦官進來。
顧蘊光抱著懷中的師知苧，神情冷淡地看向對面的宦官。
宦官是奉著聖旨進來的，本是要宣旨意，提醒顧侯爺迎接，但對視上青年似含著不滿的眼，後脊倏的冒出寒氣。
以為他是不願跪下迎旨，宦官也不敢再提醒，眼觀鼻的當他這副懶散的姿態無錯，展開聖旨將裏面的話都念完。
“顧侯爺請接旨。”
一旁的趙鑿代為接過來。
師知苧疑惑地轉頭，看著那宦官。
她好像從未與太子妃有過什麽接觸，況且聽說太子妃最近病得甚重，連殿門都出不去，太子也不上朝了整日陪著太子妃。
怎麽會忽然宣她進宮？
宦官臉上帶著得體的笑：“回夫人，娘娘來時與奴道，想著您將小公子養得粉雕玉琢，心中很欽羨，所以特地前來請您。”
“想去嗎？”顧蘊光低頭看著她的問道。
師知苧神情略微猶豫，俄而點點頭道：“太子妃請還是去一趟，我整日待在府上實在無趣。”
顧蘊光頷首同意：“那一會兒我讓人陪你進去，阿姐脾性雖看著暴躁，但實際卻是溫和的人，從不會為難人，你對她隨意些也無礙，不必緊張。”
“好。”
寬慰完師知苧，他對著宦官道：“你且告知太子妃明日便來。”
宦官授意的是今日就將師知苧帶去宮中，聽了這樣的話下意識想開口，但話到了嘴邊霎時就咽下去了。
顧侯爺實在是得罪不起。
想起前一個違抗顧蘊光的那個人，宦官臉上堆起笑，點頭哈腰的離去。
待人走後，師知苧不想黏糊地坐在他的身上，從他身上下來時腿都還有些軟，但動作慢吞吞的看不出什麽來。
顧蘊光起身，亦步亦趨地跟上師知苧的腳步。
今日胡鬧了一通，師知苧下午便在杏花林中趁著日頭漸好，捧著詩集看。
顧蘊光則也命人將朝中卷宗搬至她的身邊，兩人安靜地坐在一處各看各的，難得的祥和融洽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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